这家目前中国中药制药企业中出口品种最多、覆盖面最广的企业正在全力以赴地为欧盟注册做最后的准备。让他们志在必得的原因，不仅仅是那部分市场份额，更为重要的，是获得国际社会对中药药品身份的认可，是去争取传统药物领域的话语权。

    “还有5天的时间，佛慈就可以向瑞典药品署提供一份完整的注册申请了。”佛慈制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佛慈制药”）的副总经理、负责海外注册事宜的孙裕正在心里为欧盟中药注册的工作进行倒计时。

    此次启动欧盟注册工作，佛慈首选了浓缩当归丸这一中国传统中药单味药。孙裕向《医药经理人》介绍，药品的技术论证和材料收集等工作目前已经基本完结，只待将这些资料全部翻译成英文和瑞典文之后，就可在近期向瑞典药品署提出注册申请。从前期注册预评估情况看，由于之前的每一份资料的收集和整理都与瑞典药品署进行了卓有成效地沟通，因此，尽管还没有一家中药企业通过欧盟中药注册，但此时孙裕的心情并不忐忑，而是充满了期待。

    “中药还是要当‘药’来卖”

    地处中国西部的佛慈制药是一家拥有八十年历史的著名中药企业，也是第一个把中成药出口到国外的老字号。佛慈制药曾经首创中药浓缩丸技术，并在上个世纪30年代初，就已将这个新剂型出口到海外。

    佛慈制药的产品远销美国、英国、日本等27个国家和地区，出口品种达到300多个，是中国中药制药企业中出口品种最多、覆盖面最广的企业。此外，佛慈1996年就已经通过澳大利亚TGA的GMP认证，2006年通过了日本GMP认证。

    这或许多少解释了《医药经理人》的疑惑，为什么是佛慈制药在欧盟传统药物注册事件中领跑。

    当然，选择在欧盟注册佛慈还是下了很大的决心。2010年佛慈出口销售额为3000多万元，只排在出口二十强企业的第11位。

    “我们完全可以不这样做”，孙裕解释说。“因为出口占公司的销售比例并不高，去年10％都不到，而欧盟在出口国家中占的比例又很小，只在荷兰、意大利、瑞典、英国这几个国家销售。就算退出欧盟市场，对佛慈制药的销售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吸引佛慈制药的是欧盟天然药物百亿欧元的市场规模，只是这个占全球植物药市场份额40％的大市场被其他国家瓜分了。而且其天然药物的研究水平也很高。

    此外，如果在欧盟注册成功，意味着浓缩当归丸将获得药物的身份，而不再是之前的“食品补充剂”。

    “老祖宗留下来的是药，还是最好按药来卖”。孙裕说。

    选择瑞典进行注册佛慈制药是动了脑筋的：浓缩当归丸一直在瑞典销售，有一定的基础。而佛慈制药也找到了一家对植物药注册非常专业的中介公司：瑞典维康士有限公司合作。而在学药学的孙裕内心深处还有一个想法，植物分类学的鼻祖林奈就是瑞典人，因此瑞典人对天然药物的认同感比较强。孙裕参观过瑞典的乌普萨拉大学，其对植物药的研发思路和水平也让他叹佩。而感觉在诺贝尔的故乡，对中药科学公正的态度多一些，畸视的成分少一些。这一点，在后来与瑞典药品署的沟通过程中，感觉非常地强烈。

    “沟通太重要了”

    佛慈其实从5年前已经开始为注册而努力，但最初的几年，佛慈是在摸黑寻找正确的路径和方向。

    “沟通太重要了”。经过几年的摸索，孙裕才明白，中药企业最大的失误，是缺乏与当地药品监管部门的有效沟通。

    在后来的接触中孙裕发现，其实这些监管人员很愿意跟中药企业进行交流。在这个相互理解的过程中，那些写在指令里白纸黑字的冰冷条文渐渐地不再如字面上看上去的那般繁复和不可理喻。

    从以往媒体的报道来看，中药企业认为其中一个比较难以逾越的高门栏是企业拿不出在欧盟药用15年的证明，像同仁堂这样的百年老店也曾向媒体记者抱怨难以找到相关的证据。

    最初，佛慈制药也曾陷入了这样的误区，还把这个当作一个最大的难点去下功夫。他们曾在海关去找证明，但通关的电子监管码上都写着“中成药”或“食品添加剂”这样的品类的名称，而不具体写药品名。

    不过，当佛慈制药真正与欧盟药管部门面对面时就发现，指令要求的“15年使用”的证据，并不一定是销售的凭证，而只要证明曾经在欧盟国家中进行过使用即可。

    “其实，像我们这样在国外有着几十年出口历史的企业，只要肯下功夫，还是很容易找到使用依据的。”佛慈制药找到最早的证明是1896年德国一家制药厂在瑞典申请当归片的证明，此外还有上个世纪60年代德国医生诊所里使用的处方，当时的一些宣传广告的张贴画等等。后来，佛慈制药新筛选的6个待认证品种也都找到了相关的使用证明。

    与此同时，孙裕认为经常性地与药监部门保持细节上的沟通是十分必要的。

    比如通过沟通，瑞典药品署对《中国药典》（2005年英文版）中所收载的当归药材标准给予了承认和认可。

    再比如要求佛慈制药做安全性评价研究，尤其是遗传毒性需提供相应的GLP试验研究资料以进一步证明浓缩当归丸长期临床应用的安全性，但同意其研究只要是在被欧盟认可的中国23家GLP中心的任何一家进行的，其结果都被认可。后来，孙裕还为动物实验需要用鼠还是用狗来做（因为这涉及到费用问题）与瑞典药品署进行过沟通。经过讨论，瑞典同意用便宜的大白鼠做实验。

    类似这样的沟通尽管非常琐碎，但却一点点消除了中药企业的心理壁垒，解决了技术问题。

    “每一步都是在探索”

    一度让中药企业顾虑重重的高昂的注册费用在孙裕看来也是一大误解。孙裕分析说，浓缩当归丸注册费用的组成包括文献的查阅、基础研究实验以及瑞典药品署受理费用和人员往来的差旅费用等。其中有些费用是可以节省的。而一些需要补充的基础研究，尽管花了些钱，但对于今后产品的标准化提高也有益处。

    孙裕笑称世界上所有研究当归的文献在佛慈制药都能找得到，其中价值颇高的研究文献不下200篇，而最后引用到申报材料当中去的有50多篇。此外，佛慈制药依据《欧盟传统草药法令》的要求，完成了有关当归药材、当归流浸膏、当归提取物活性成分测定分析、质量控制标准研究及指纹图谱研究等工作，并制定了相关的质量控制技术标准。期间还承担并完成国家中成药标准提高行动计划品种“浓缩当归丸”质量标准的提高研究。

    而孙裕估计浓缩当归丸最终的注册费用少于媒体上报道的金额。

    孙裕坦言他们倒是对翻译的工作量和难度预计不足。要把《神农本草经》中引用的一段话不仅用英文，而且还要用瑞典文准确地翻译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般的翻译公司都接不了这个活，既懂中药又懂外语的复合型人才缺乏。

    “我们现在做的每一步都是在探索。”

    如今，孙裕也总结了一些认证的经验。他认为，注册品种的选择非常重要。“我们选择的都是药食同源的，安全性比较高的品种，通过这个品种先把国际化的路数和标准找到以后再由易到难，选择其他品种进行注册。”

    孙裕对有的企业选择含有马兜铃酸类的药物进行注册表示不理解。“马兜铃酸有毒，很容易触碰到其药品安全高压线，会增加注册的难度。”

    孙裕还发现，有的企业对指令领会不深，认为产品要注册就要申请欧盟的cGMP认证，太麻烦。其实只要企业曾通过国际药品监查合作计划PIC/S的成员国认证（例如澳大利亚、日本，甚至是马来西亚），欧盟都予以承认。

    浓缩当归丸的认证工作大大增加了佛慈制药的信心。目前，他们又通过预评估筛选了6个品种，将陆续开展认证工作。如果当归丸注册完成的话，佛慈制药会利用这个渠道，完成其他品种的注册工作。

    万事俱备，佛慈制药正在等待着注册成功的东风，并已经计划在瑞典注册成功之后立即申请其他欧盟成员国备案。之后，佛慈制药将选择进入其药品的销售渠道，在当地的主流药店销售，而不只是像以前一样在中药房出售。而孙裕更打算进一步申请进入其医保体系。这样一来，原来的小规模销售很可能成为一项覆盖全欧州的布局。

    在第一次与坐到谈判桌前时，申批过印度、越南、韩国草药的瑞典药品署官员开门见山地问孙裕：“中药为什么才来？”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尴尬。在这些外国人眼中，中药企业不仅应该来，而且早应该来了。

    “尽管有点晚了，但无论如何，中药还是来了。”孙裕回答说。（崔昕）

     编辑：朱霞